第91章 二十九 故布疑阵

“你不是说你病得路都走不动了吗？”

藏好了那两个被点穴的人,我打开门,段薇秀劈头盖脸瞪着我就开始嚷嚷,一双眼睛在我和小鱼儿脸上来回审视,每只眼里都是大大的怀疑两字。

我抱歉的一笑,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小妹，说道：“老窝在屋里也不是事，这不带小妹来看看大夫。”

“看大夫？你不在外堂呆着,猫这来干嘛？老实交代,你们俩是不是以前就认识？”段薇秀的手指从我鼻子前移到小鱼儿鼻子前，审问犯人一般。

我看了看小鱼儿，得他询问的眼神,只是微微一笑。小鱼儿当即领会，故意往我身边靠了靠，仰着脸道：“他是我爹,当然以前就认识了。”

“啊！？”段薇秀大叫一声,嘴张得下巴都几乎脱臼,两只眼珠瞪得元宵一般，在我们俩脸上来回游移了数遍,惊道：“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有这么大一个儿子？”

我摸摸自己的胡须,笑道：“我都四十的人了,怎会没儿子。”

“你……你……你都四十了？”段薇秀的惊讶持续上升中,脸蛋已被骇得惨白一片。

我们父子俩默然的抄起怀看着她，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表情，看得她使劲甩甩头,深吸了两口气，平息下自己的情绪，继续问道：“那……那你也已经有老婆了？”

“老婆？这个……”我沉吟了一下，不知自己和邀月到底算什么，旁边的小鱼儿及时补充道：“我娘早死了。”顿了顿，一声坏笑，细问道：“怎么，三姑娘，你看上我爹了？”

“才没有！”段薇秀再度惊叫，两手竟直接捂住了瞬间通红的脸。

我一皱眉，低声训斥道：“别胡说八道。”

小鱼儿嘿嘿一笑，说道：“这哪是胡说八道啊，整个庆余堂的人都知道。我如不是好奇，又怎会跑到前堂，爹，其实咱们应该谢谢三姑娘才是，对不。”

“你这小子，满嘴胡话……”我举手拍上他后脑，他嘻嘻笑着偏头躲过，一步蹿到段薇秀身边，拍拍她的肩，笑道：“别害臊，拿出点平时的魄力来，怕什么。反正你喜欢我爹，全安庆的人都知道，别装了！”

“你这混小子！”段薇秀被他说得几乎无地自容，看也不敢再看我一眼，举手便朝小鱼儿打去。

这一巴掌，被那捣蛋的孩子抓在手里，脸上满是调笑，嘴里却不依不饶得喊道：“哎哟，你还没过门就要打我，爹啊，还不快管管！”

“行了行了，别闹了！”我上前拉开了两人，对着段薇秀一拱手，赔礼道：“小鱼儿就是喜欢胡闹，你别往心里去，我代他给你赔不是了。”

段薇秀一捂脸，立即的转过身子，也不回话。见此情形，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拉了小妹，说道：“天色已晚，我要回去准备晚饭了，三姑娘你忙。”

刚说完，段薇秀又转过来，一把拉住我，说道：“等等，别走。”

“恩？”我奇怪的看着她，见她轻咬下唇，从怀里摸出一张字条，递给我，说道：“我们运往关外的镖银被劫，在现场只找到了这个。你看看吧。”

我依言展开了字条，只见上面写道：“欲赎镖银，献上江安兄妹人头！”

“这是……霸刀门干的？”我晃晃字条，对霸刀门的胆量产生严重怀疑。

小鱼儿凑过来看了看字条，问道：“霸刀门是个什么东西？听都没听过。爹，你怎么得罪人家了？”

我无奈道：“江湖门派，从来都拿刀子说话，你说我还能怎么得罪他们。”顿了顿，问段薇秀道：“这事，你爹知道吗？”

段薇秀道：“信鸽刚飞到就被我截下来了，还没拿给爹看。但那八十万两镖银数目不小，肯定没法瞒过去……”

我笑道：“瞒他做什么。放心，你爹自有一套，他如怕那了霸刀门，当初就不会收留我了。”

段薇秀皱眉道：“可是，我怕这事没那么简单，皖南一带的门派，不论大小，皆受过我家的恩惠，倘若那柳五公然劫镖，以后又怎还能在此立足？”

“万一他是找到了新靠山，受人挑拨呢？”一旁的小鱼儿忽然插了这么一句嘴，段薇秀跟着应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抄着手笑道：“有没有靠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段薇秀瞪大眼睛道：“那怎么成，劫了我家的镖银，还敢给我开条件，就算天王老子也没那么大胆！”

我笑道：“是啊，自我出山，就跟他们一家结了个仇，如此声势，不是自报家门吗。以你对柳五的了解，他是这么没脑子的人吗？”

段薇秀摇头道：“我跟柳五可没打过什么交道，江湖上的那些事，都是我爹从那打点的。”

我笑道：“那你操什么心，安心管你的生意，这些事就交给你爹吧。”

段薇秀急道：“可我怕爹真的应了他们的要求……”

我拍拍她的肩，笑道：“放心，拿了我的人头，谁再给你爹做红烧肉吃？他可舍不得。这镖银，就算真的是柳五劫的，他也不过是受人利用，杀我一个平头百姓，用得着动这么大的阵势？真正劫镖的人，目的决不在我，下此通牒，说明目的也不在钱，想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如静观其变吧。”

段薇秀苦着一张脸，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字条，再看看我，再看看字条，十分苦恼得抓抓头发，又问小鱼儿道：“喂，你好像对那镖银的事挺了解，这事，你怎么看？”

小鱼儿道：“我爹都说静观其变了，我还能怎么看，跟着看热闹咯。”

“你们……你们……你们怎么一点都不当回事啊！唉！”段薇秀有气无力得一声长叹，脚一跺，气冲冲得出门去了。

看到她远远离开，小鱼儿拽拽我的衣袖，往依然站在门口一脸茫然的小妹那边一瞟，低声问道：“她怎么会成你小妹了？我可不要她当我姑姑。”

我笑道：“那会在山里捡到她，看她疯疯癫癫的，就将她收留在身边，兄妹相称了。怎么？你认识她？”

小鱼儿不屑：“闻名天下的人间九秀，慕容家的九姑娘，我怎会不认识。”

我恍然的哦了一声，终于确定了她的身份，看看她傻兮兮的模样，叹了口气，帮她梳理了一下额前凌乱的碎发，说道：“我还没问你，她这疯病，跟你有关吧。”

小鱼儿道：“谁让她心肠恶毒的一门心思要杀我，我吓吓她报复一下，也没错吧。”

“你这个报复也真够厉害，好端端的姑娘，被折腾成这样。”我叹了一声，拉过小妹，问道：“小妹啊，你认不认识他？”

小妹茫然得盯着小鱼儿看了半天，摇头道：“不认识……”

我无奈的看了小鱼儿一眼，说道：“她叔叔慕容影跟我是老朋友了，若是知道他这个侄女被你吓成这样，我还真不好跟他交代。”

小鱼儿嘿嘿笑道：“我觉得，她现在变成这样，比以前可爱的多。你不知道她以前那性子，冷冰冰的，跟块石头一样，人不人鬼不鬼，哪像个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简直就是个母夜叉。”

“哦？当真？”我捏着下巴仔细打量小妹，实在无法把这个傻乎乎的丫头跟小鱼儿所说的冰块联系在一起。

小鱼儿一摆手，说道：“嗨，别提了，你儿子我啊，差点就被她煮来吃了，若不是黄牛白羊把那密室的墙打了个洞，我就没命去峨嵋山探宝了。”

我笑道：“你不是说女人随便哄哄就会听话了吗？怎的却不好好哄哄她呢？”

小鱼儿一瞪眼，指着小妹道：“我哄她！？她阴一阵阳一阵的，变脸比我还厉害，我哪有那本事哄她！”

我故意逗他道：“那这么说，这丫头以前还是个厉害的角啊……不简单。”

小鱼儿一撇嘴，抄起怀，说道：“还不是不经吓，随便扮个鬼就把她吓成这样了。”

我摇头叹道：“你们这些孩子啊，就是喜欢胡闹。”

小鱼儿一挺胸，说道：“我可没胡闹。爹，你知道吗，我留在段家，就是等劫镖这件事的。”

我一扬眉，问道：“哦？怎么？你跑去霸刀门偷听了？”

小鱼儿刚要说话，一看小妹还在一边傻乎乎的站着，嘿嘿一笑，搂着她的肩膀将她带到门外，说道：“小妹子啊，男人说话，女人是不能偷听的，先到前堂去玩会啊。”

小妹奇怪得看看他，又看看我，见我没说话，不明所以的哦了一声，自去前堂了。小鱼儿转回头，感慨道：“女人那，还是傻点讨人喜欢，爹啊，你干脆也别忙着治她了，就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挺好。”

我笑道：“你是怕她想起以前的事了，再找你麻烦？”

小鱼儿不屑道：“就她这样，十个慕容九我都不怕。”

我一扬手，笑道：“行了，别吹牛了，赶紧说正事。”

“正事就是，劫镖这件事，跟那个假仁假义的江南大侠江别鹤有关。”小鱼儿凑到我耳边，一本正经的说了这么一句。我摸摸鼻子，说道：“江南大侠？那是什么人？”

小鱼儿呸了一口，说道：“爹，你知不知道，峨嵋藏宝图就是从他那流传出去的。他跟他儿子江玉郎，合伙设计了这么一出骗局，几乎把整个武林都算计进去了。为了那个假宝藏，各大门派打得一塌糊涂，几乎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居然还跟花无缺一起站出来说什么一切都是阴谋。就算我在恶人谷长大，也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我奇怪道：“你怎会知道那藏宝图出自他手？”

小鱼儿道：“这就说来话长了。我那天掉下悬崖后，误打误撞得钻进悬崖当中的一个山洞……”

……

他叽叽咕咕的说了大半天，从掉下悬崖，到用财宝引人相救；从落入萧咪咪的魔掌，到跟江玉郎斗智斗勇；从情锁相连，到秘籍相争；从与轩辕三光打赌，到被江别鹤算计。一切由他说来，言语诙谐，笑料百出，相声一般，可听在心里，映于脑中，却着实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他口中所述的这个江别鹤，跟魏霖是什么关系？为何邵棋专为引我出来而设的局，会出自他手？听小鱼儿说，此人曾假惺惺的言明受过我的恩惠，按照他儿子的年岁来推算，莫非是江琴？

没有见到本人，我也不好妄下定论，在听小鱼儿说到江玉郎给争夺这趟镖的两个总镖头下毒，却单单没有毒到身为和事老的铁无双，我眉心一动，打断他的话，问道：“铁无双，跟江别鹤有没有什么关系？”

小鱼儿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关系，不过铁无双外号爱才如命，他连李大嘴都敢收来当女婿，还有什么人不敢施恩。江别鹤的名号虽响，比起铁无双来说，还是差得远了。我估计，江别鹤恐怕是冲着铁无双来的。”

我微微眯眼，说道：“倘若真是如此，霸刀门不过是一步没用的棋子，不出三天，那江别鹤就会出头夺回镖银，然后将一切都推到铁无双头上。”

小鱼儿眼珠一转，笑道：“如果我们猜错了呢？”

我淡淡道：“那就是昔日的故人，冲着江枫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