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二十七 情意如山

因本人不幸伤患,右手暂时无法活动,所以特凄凉不已的跑去找段合肥说明原委,要求休息个十天半月。本以为把右手包成个棉布团就能突显伤势的严重,博取老板一点同情心,哪知段合肥这死胖子，只是啧啧的同情了两句，对休病假一事只字不提,导致了我这个伤病员还得拖着一胳膊的毒上阵给他做红烧肉。

毒一时半会逼不出,时刻得以全力以赴的封着，极耗内力，连累的人也没精打采,干点小活就累得直想坐下。

喊了小妹来厨房，我搬了板凳坐在门口，指挥她如何烧肉。她到也挺心疼我,一丝不苟得遵从我的吩咐,竟然还把这晚饭对付的有滋有味。

晚上睡觉继续的逼毒,累了倦了亦不敢入睡，生怕有人趁此机会前来找事,只能靠着窗调息。接连如此好几天,实在顶不住这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摧残,我一狠心,松动了已逼至手腕处的毒气，琢磨着不会有性命之忧，遂坦然得让自己被毒得七荤八素头晕目眩。

在一次突发性的昏迷后,段合肥终于松口让我放三天假了。

争取到如此可贵的假期，当真不易，掐指算来，我似乎已有一个多月没好好睡过觉了。就着昏沉的劲头好好睡了一觉，迷迷糊糊的能听到小妹忙前忙后焦急担忧得响动。这些天黑蜘蛛一直伴她左右，夜深人静之时还能听到他静默在角落的呼吸声。

这两个人，一个傻，一个痴，真不知若有朝一日小妹恢复了神智，他们的感情又将何去何从。

躺着养病的期间，庆余堂的大夫挨个过来诊治过，据开会讨论结果，开了一堆的药方，说我中火毒在先，伤寒侵体在后，两者相冲，伤了元气，要什么先排毒再大补。好家伙，不吃他们的药还好，我只是神经衰弱而已，这一吃药，日日上吐下泻，折腾的人在半个月内瘦了十来斤。

江湖上奇奇怪怪的毒，怎能用这些寻常的办法医治？

我一边在心里骂这些大夫为讨好段合肥不懂装懂的胡来，一边还得忍受吃不下睡不着腹痛胃酸的折磨去喝他们开出的那些劳什子解□□，一边还得费劲的自己挤时间逼毒。好不容易把那十天的药喝完了，我这毒也自己逼得差不多了，修养了两天喝着养护肠胃的缓冲药，人才渐渐恢复了精神。

养病的这段时间，段合肥也来探望过几次，看他握着我的手假惺惺让我好好养病的德行，就知道这家伙一直在惦记着他的红烧肉。这不，刚能自己下床走动，他那边的菜谱就送来了，一张纸排满足足十道菜。

虽然这几天我瘦了一圈他也跟着瘦了一圈，但也不能一口气就把减掉的肉吃回来吧，十道菜，那得多少斤肉？他就不怕把他的胃吃穿了？

我喊了小妹一起在厨房忙和了一上午，对付着把菜谱做完，中午饭都没吃，又被累回到了床上。

午觉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依稀察觉到屋里多出了一人，没感觉到什么不祥的气息，也懒得理会，继续半睡半醒得休息，直到有人轻轻在我耳边说道：“江安，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吧。”

声音很是耳熟，但却着实想不起到底是谁。不情愿得睁开眼，尚未清晰的视线中映出一个蓝晃晃的影子。

我眯着眼看了站在床头端着碗的人半晌，一直到她腰间别的烟斗清楚扎进眼中，迷糊的大脑才瞬间清醒。我蹭得坐了起来，惊道：“三姑娘！？你回来了？”

段薇秀呵呵一笑，说道：“不是早跟你说了，叫我薇秀。”说着，坐在了我对面，从碗里舀了一勺粘稠的清汤，小心的吹了吹，递至我嘴边，说道：“来，喝点。”

“我自己来……”尴尬得偏头躲过勺子，我伸手接过了碗，尝了一口，皱眉道：“这是燕窝？”

段薇秀点头道：“是啊。你不是病了好些天，没怎么吃东西吗？看你瘦成这样，不补补怎么成。”

我把碗递还给她，说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受用不起。让小妹随便熬点粥就行了。”

“不行！这可是特地给你熬的，你可得给我喝完！”她脸蛋一沉，不由分说舀了一勺硬塞进我嘴里。

面对她如此强硬的态度，我只能投降，接过碗说道：“好了好了，我喝。”三口两口的喝完了一碗，她欢喜得接了过去，递给小妹，说道：“再盛一碗来。”

小妹答应了一声，转到桌边，我这才看到桌上端正得摆着一只镶银的瓷盆，腾腾直冒热气，显然分量不少。

“哎，小妹，别盛了，够了！”对段薇秀的热情，我实在无所适从，跳下床便拦住了小妹。

段薇秀跟了过来，说道：“一碗怎么够？这点稀粥，一泡尿就没了。”说完，按上我肩膀捏了捏，皱眉道：“哎哟这瘦得，骨头都突出来了，不行。晚上，我让厨房给你弄个清蒸熊掌红烧甲鱼过来，你瞧瞧你，这年前的衣服现在都成袍子了。”

对她这粗俗得没有半点女人样的说辞，我深感好笑，反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好了好了，薇秀啊，你的心意我心领了。可你也知道，我前段时间刚喝完的解□□，哪能这么快吃那些大补的东西？你是想我虚不受补，害死我是不是？”

段薇秀忙道：“哪有。我今个回来啊，一听你病了，货都顾不得卸就跑来看你了，到现在饭都没吃上。你说说，我哪想害你了？”

“恩？你还没吃饭？”我一拉她胳膊，拽至桌前，动手给了她盛了一碗燕窝，说道：“那正好，还有这么多，我是吃不完了，你刚从关外回来，肯定是累坏了，得好好补一补。”说着，亦是舀了一勺递至她的唇边。

 

;她神色一变，目中闪烁，脸竟红了。我方才回味过来此举似乎不妥，她便就着我的手一口含住了勺子，慢慢品完，捧住我托着碗的手，小声道：“既是这样，那咱们一起把这碗燕窝分完吧。”

“这……”我及时抽手，不知该怎么回答，怎奈在一边闻香闻了很久的小妹忽然拽拽我的袖子，发言道：“哥……我也想喝……”

两个女人一左一右将我夹在中间，看着我的眼神恳切得极为可怜，无奈之下，只能点头同意。三人就这么围桌而坐，一同喝起了燕窝盛宴，甜甜腻腻的味道曾经极为熟悉，如今滚进肚内，总觉得很不是滋味。

“喂，你们练武的人不是从来不生病的吗？你怎会搞成这样？”段薇秀一碗燕窝喝完，果不其然的对我的这场人为重病发出了疑问。

我放下碗，说道：“谁说练武人就不生病的，这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还有什么事不能发生的。”

段薇秀笑道：“那你说来听听，我不在的时候，你都怎么倒霉了？”

我看了小妹一眼，说道：“你问她。”

段薇秀看了看小妹，噗嗤一笑，说道：“你不会又跟人打架了吧。”

小妹连忙辩解道：“没有。是我不小心掉到水里，哥为救我，把手砸了……”

“啊？”段薇秀一愕，抓着我的左手掀开袖子仔细看了一番，又抓起右手开始掀袖子。我急忙把手抽回来，说道：“别看了，早没事了。”

段薇秀一抬胳膊，撑上我肩膀，笑道：“不对吧，你手被砸，干嘛吃解□□？老实坦白，到底怎么回事？”

我无奈道：“谁知道那池子里藏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我光忙着救人，哪顾得上那么多。”

段薇秀奇怪道：“哪个池子啊？”抬头又向小妹道：“你不会是跑到江边上玩去了吧。”

小妹偏着头想了想，说道：“我也不知道，记得那天我是在后花园玩的，一醒过来就已经回屋里了。”

段薇秀更加奇怪，眼珠一转，凝目盯着我道：“不会吧，那池子里面都是泥，哪来的石头？江安，如果是霸刀门的话，你可别骗我。这可是安庆，是我段家的地盘，他霸刀门如果敢乱来，我可饶不了他们。”

“算了，薇秀，都过去的事了，别再提了。我若真的被人所伤，你家庆余堂那么多名医会瞧不出来？”我把盆里最后一点燕窝都倒进碗中，递了给她，岔开话题道：“你这次出关，都去了哪些地方？有没有见识什么好玩的事，说来听听。”

段薇秀目中怀疑之色稍敛，却不再追问，接过燕窝，说道：“来回就这么四十来天，一直都忙着赶路，哪有那闲工夫去玩。哦，对了。”她伸手入怀，摸出一只红漆的木匣递给我，说道：“这是给你的，打开看看。”

我依言抽掉匣盖，里面赫然躺着一棵通体雪白莹玉一般的人参。

“这……你当真弄来了？”我手腕一颤，只觉这轻飘飘的匣子忽然重逾千斤。千年雪参一物在医典之上鲜有记载，只是民间传说其为长白山参成精后的形态，可化人形，可飞天遁地，简直就是山神土地的代表。如此可遇而不可求的传奇之物，她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真的弄到了。

我无法计量这小小的一棵人参到底价值几许，曾以为她只是有此心而未必能如愿，现下人参就在我手，此等恩情让我怎能再度将之当做普通的朋友之情？

“怎样？高兴吗？”段薇秀撑在桌上，喜笑颜开得看着我。

我合上匣盖，将之放于桌上，问道：“你花了多少钱买来的？”

段薇秀笑道：“这你就别管了。改明我去问问这雪参的用法，听说这东西太玄，必须得有药引才能吃。你可别高兴过头，直接就这么给小宁吞了啊。”

“薇秀。”我轻轻敲击着匣盖，问道：“我真的很感谢你，帮了我这么多忙。这雪参，真的太过贵重，你如不告诉我你是怎么弄来的，我恐怕不敢就此收下。”

段薇秀笑容一敛，不悦道：“早先不是说好了吗？这东西是我给小宁治病用的，你不收也得收。钱这东西我家多的是，该用就用，不然留着买棺材吗？别想那么多，治好小宁才是最重要的。小宁，你说是吧。”

她很适当的转移了目标，正忙着研究匣外花纹的小妹当然是想也不想的应和了一声。我刚要出声辩驳，段薇秀抢先一步说道：“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你要再推辞小心我跟你急啊。”

我无奈得一笑，打定主意以后有机会还她一根，遂将匣子收进怀中。她一拍我后背，笑道：“这就对了，你这顾前想后婆婆妈妈的性子，真当改一改。什么时候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认识，人家虽然年纪比你小，人可比你大气的多，你要好好跟他学学就对了。”

我顺嘴问道：“谁啊？”

段薇秀答道：“哦，就昨天回来的时候，在江里捡到的一个怪人。他不仅知道我是谁，还能一口气把我船上的药材都报出来，不过啊，就是漏了这根雪参。”

“哦？还有这等奇事？”我摸摸鼻子，觉得事有蹊跷，继续问道：“那他人呢？”

段薇秀笑道：“他自告奋勇的要去庆余堂当伙计，我就安排他去了。我瞧那小子机灵古怪的，好像挺有能耐，说不定他会知道这雪参怎么用的呢。怎样，什么时候跟我一起去见见他？”

我笑道：“等我病好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