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宿

1

晚上八点了，张侃侃还没有等到来接她回家的爸妈。倒是急躁之下等来了妈妈的电话。

“侃侃，今天我和你爸爸都回不了家。你奶奶身体不好要住院。你就在唤唤家睡一晚。明早来接你。”

“我有家里钥匙，我可以自己回家。”

“你钥匙放桌子上忘记拿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现在才说？”

“你奶奶家这边信号不好，就这样了！”

被妈妈匆匆挂了电话，张侃侃有点万念俱灰。她尴尬地扯扯嘴角，回头看着早已嘴角带笑，等她开口的谈晋和他妈妈。

“你妈妈说得对，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家太危险。等会儿让唤唤给你铺床，我去和他爸说一声这个好消息！”

谈晋妈妈不知道为何很兴奋地蹦跶着离开了。

“睡我床还是？”谈晋淡定地问。

张侃侃秒答：“我想和你妈妈睡。”

“你想破坏他们夫妻感情？”

“就破坏一个晚上。”

谈晋笑：“我爸不会同意的。”

“那你送我回家，我可以翻墙进去。”

“好孩子不能做这么危险的动作。”谈晋边说着打开卧室的柜子，从里面拿出新的枕头和被褥，全都扔在了床上。

“你干吗？”张侃侃全身拒绝着谈晋的安排。

“给你铺床。”谈晋动作麻利，三两下就将床单什么都换成了新的，还让她放心。“今天刚晒的。”

张侃侃皱着眉头反问：“刚晒的？你是早就知道我会被留宿？”

“这事我也是刚知道。只是你来的每个周末天气都格外好，我也随时在为你的留宿做准备。”

张侃侃顿时起了鸡皮疙瘩：“那你睡哪儿？”

“楼下有客房。”谈晋自然地答。

张侃侃笑着扭捏说：“那我多不好意思。”

谈晋看了她一眼：“那为了减轻你的心理负担，我勉为其难地睡在自己房间地板上。”

“不是！那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张侃侃连忙摆手。

谈晋没有理她，直接把垫被、被子什么往地上简单一铺，枕头一放，挨着床就躺下了。

“你这……”张侃侃无言以对。

“你再不上床睡觉，我就要上来了。”

吓得张侃侃下一秒就跳上了床，盖上了被子，然后还偷瞄着打地铺地谈晋。他手上拿着一本哲学书，大概是睡前读物。

“睡不着吗？”他问。

“有点，认床。”

谈晋放下书，拿出手机插上耳机，将右耳机线递给她：“听听音乐就睡着了。”

张侃侃老实地戴上。

音乐缓缓流出，轻声灵动。这是一首男生演唱的《宝贝》。

“嗯，好听。”

然后再听下去也就只有这一首歌。

“我唱的。”谈晋看向张侃侃奇怪的目光，爽快地给出了答案。

张侃侃震惊地微张了嘴巴：“你唱歌这么好听。”

没有一点怀疑，没有一点嘲弄。张侃侃承认歌声带来的第一感觉。

“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点甜甜，让你今夜都好眠……”

他轻轻唱着。

本是录下来哄隔壁邻居家孩子的歌，此时却为了哄张侃侃。

张侃侃趴在枕头上，听着音乐，看着轻声合唱的谈晋，突然觉得一阵悸动。

安心又心动不已。

那声线低沉又温柔，伴着入眠。

谈晋再看向张侃侃时，她已经安稳入睡。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将耳机拿下，替她掖了掖被子。

“侃侃，晚安。”

梦中，张侃侃也还是一直在听谈晋在唱这首歌。

“嗒啦啦啦啦啦，我的宝贝，整个时候都有人陪，

啊呀呀呀呀呀，我的宝贝，让你知道你最美……”

2

清晨。

“唤唤，和侃侃起来吃早饭了。”

谈妈妈温柔地敲门，话语中夹杂着点点笑意。

谈晋听到声音，艰难地睁开眼睛，翻了下身，脑袋直接撞到了床脚，那叫一个痛。

他这才想起，自己睡在了地上。

“唤唤？”谈妈妈的声音变轻了，似乎是意识到孩子可能还在睡觉。

谈晋蒙眬着双眼，坐起身，迷迷糊糊地站起来走到卧室门前，然后打开门：“嗯，马上。”

谈妈妈笑意颇浓，还八卦地伸长脖子想要看看里面的状况。因为她原以为自己儿子睡在客房，可一大早打开客房门却空空如也。

卧室床上睡的是张侃侃，自己儿子打的地铺。

“没想到你还是正人君子。”谈妈妈开玩笑。

谈晋左右动了下脖子：“我不是。”

“不是？那你还和侃侃睡一个房间？”谈妈妈继续开自己儿子的玩笑。

谈晋无奈地揉揉眼睛：“年纪还小，不能耍流氓。”

“长大了也不能耍流氓啊。哎呀，我儿子怎么这么可爱呢。”谈妈妈调侃。“把侃侃叫醒，起来吃早饭了。”

谈晋点头，再次把门关上。

他叹了口气，回身望着床上睡得香甜的张侃侃，忍不住嘴角上扬。是不是每天醒来能看见张侃侃，就会觉得空气都是甜的？

“我怎么这么恶心？”谈晋笑着吐槽自己肉麻的想法。

“咳咳……”突然间，张侃侃咳嗽了起来。

谈晋上前，扶着张侃侃坐起来。轻拍着她的背，问：“怎么了？要不要喝水？”

张侃侃睡眼惺忪，眼睛都还没有完全睁开，胡乱地摸了把脸，说：“被口水呛到了。”

谈晋顿时额角挂了黑线，对着她的脑门弹了下：“换好衣服刷牙洗脸，吃早饭了。”

“我今天特别想吃小笼包。”张侃侃还是闭着眼睛说。

谈晋拿起边上自己的衣服：“嗯，知道了。”

说完，他先出了房门。然后，张侃侃又一头栽回到枕头上。

十五分钟后，等到谈晋回来，张侃侃已经坐在饭桌上吃饱喝足了。

“你吃了吗，怎么出去这么久？”张侃侃问。

谈晋手里拎着给她买回来的小笼包，说：“是哪个一大早眼睛没睁开就说想吃小笼包的？”

张侃侃看了看谈妈妈，又看了看谈晋，指了指自己：“我吗？”

“吃了。”谈晋把小笼包往她面前一放。

张侃侃为难地说：“我很饱了。”

谈晋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张侃侃最受不了被这种目光凝视，突然灵光一闪：“你不是没吃吗？我给你盛碗粥，你搭配着小笼包一起吃了怎么样？”

“我不爱吃小笼包。”谈晋冷淡地说。

“你怎么这么挑食呢？”张侃侃不满地说，拿筷子夹起一个小笼包蘸了蘸醋和辣椒酱，递到谈晋嘴边，“尝一个。”

谈晋继续看看她，张嘴将小笼包咬进嘴里，嚼了嚼之后说：“确实味道不错。”

“就是说，不能对你没有尝试过的食物作出否定。”张侃侃得意地说。

谈晋单手支在桌面上：“继续。”

“嗯？”张侃侃手上的筷子还没有放下。

“你喂的特别好吃。”谈晋面不改色地说。

这时候，谈妈妈看不下去了，告诉张侃侃：“唤唤他可爱吃小笼包了。小时候长身体，和他爸爸两个人一口气吃了六屉包子。”

张侃侃顿时反应过来：“你又套路我！”

“谁让你每次都上当。”

“……”

谈妈妈笑着收拾着碗筷，却唯独剩下张侃侃的那双筷子。

3

难得的小长假没有补课。

“想回家。”

走在人群拥挤的街头，张侃侃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出来浪就要一心一意，不要惦记着家里的作业，它们死不了！”阿伞和叶莉亚异口同声地说道。

张侃侃叹了口气，被这两个人骗出来果然没有什么好事。

“哎，这不是下雨天就不带伞的阿伞吗？”

不远处传来了纪言的亢奋的声音。

三个女生纷纷扭头望了过去——只见纪言笑容灿烂地拉扯着另一个表情阴沉得和张侃侃一模一样的谈晋。

“你是不是喜欢阿伞？这么多人就只看到了她。”叶莉亚一针见血地问。

纪言不屑地冷笑：“我为什么要喜欢一个不爱带伞的女生？”

“谁让你喜欢了？”阿伞奋力反击。

“谈晋怎么在这儿？”叶莉亚遂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谈晋身上。

谈晋盯着张侃侃：“她都在这儿，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张侃侃突然心虚地低下头，一言不发。

“不是说在家写作业吗？”谈晋冷着脸问。

张侃侃立马手指着叶莉亚和阿伞，努力撇清出来玩这事和她没有一点关系。

“她们逼迫我。”

谈晋没有转移视线，还是看着她：“她们拿刀威胁你了吗？”

“没有……”

“她们把你的手脚给绑了？”

“也没有……”

“那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对不起，我错了……”

一边的纪言等人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互相眼神示意，纷纷表示谈晋就像是张侃侃的家长，管得这么严。

“侃侃，你怕他干什么？”叶莉亚碰了下她的手，提醒她，“他又不是你爸爸！”

张侃侃干笑几声，不作回应。这个谈晋严肃起来的时候确实挺让人畏惧的。不过，那会儿拒绝他出来玩也是因为想在家看电视……所以，特别心虚以至于现在有点内疚。

“你们也出来玩吗？”阿伞问纪言。

纪言悄声说：“本来是出来打游戏的。但就目前来看，计划有变。”

“怎么说？”

“你看谈晋那个样子，有半点想去打游戏的意思吗？”

“他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想把张侃侃带回家锁起来，监禁！”

“可怕……”

于是，五个人突然临时组在一起准备愉快地度过这个小长假。但是，碍于小长假无论哪里都人满为患，谈晋提了个建议。

来回兜转，最后谈晋把他们一行人全部带回了家。

“果然，他想要囚禁张侃侃。”阿伞站在纪言身后，坚定地说。

纪言感叹：“老大这可怕的占有欲。”

只有叶莉亚一个人游离在状态之外，夸张地说：“谈晋你家这么奢华？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啊！你说你都这么有钱了，为什么学习成绩还这么好？”

“因为我喜欢年级第一。”

“嗯？”叶莉亚歪着脑袋困惑地看着他。

谈晋招待他们坐在客厅，把家里的水果切好放在了茶几上，还拿出了很多周末买来给张侃侃，但还没有吃完的零食。

“电视连着wi-fi，纪言你要是想玩游戏都可以。”他简单地说，“东西随便吃，不要客气。”

一直没敢坐下的张侃侃也是左右为难。因为都没有告诉过他们，她和谈晋周末都在一起学习的事实。万一现在表现出对他家很熟悉的样子，岂不是露馅了？

“呵呵，那个洗手间在哪？”张侃侃壮着胆子开始演戏。

谈晋回身，冷笑：“你前几天还和我睡一起，今天就不知道洗手间在哪儿了？”

“啊啊啊——”

两个人的对话被纪言他们听得一清二楚，顿时放下手中的零食和水果，纷纷震惊地上前质问。

“什么情况？你俩……同居了？”纪言脑洞开得特别大。

“我说呢，你俩怎么突然这么好了！”

“这个睡一起是什么意思？”阿伞小可爱，特别纯真地问。

纪言一把拉过她，红着脸说：“就是不可描述嘛！”

“类似于打马赛克？”

纪言郑重地点头，但随即奇怪地问阿伞：“你怎么知道打马赛克？你说你这女孩子家家怎么这么不学好？”

“你才不学好呢！我都是听你们男生说的！恶心死了！”

“我……我说什么了？”

纪言和阿伞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就斗上嘴了。

张侃侃本想好好地解释一番，可是看这三个把话题很快转移出去的小伙伴，顿时觉得以他们的智商解释了也白搭，算了。

谈晋身子靠在沙发上，对张侃侃说：“现在知道洗手间在哪儿了吗？”

“哼！”张侃侃扭头就径直往洗手间走去。她知道谈晋就是在报复她，这个心机男！

“所以你和侃侃到底是什么关系？”

最后，只有叶莉亚执着于此。

谈晋浅笑，一字一句道：“她是我的老师，张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