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暴风雨前夕

稍后，他们回到柴家澍家，这时，宋梓煦在房间午睡。

柴家澍跟宋疏影待在厨房，一起准备晚上的料理。

柴家澍看宋疏影披头散发，苦着小脸，一副精神萎靡的可怜相，于是他说：“开工前，我们先吃点东西吧！”

宋疏影看他摆好砧板，打开冰箱，取出一条灰黑色大鱼。

“现在吃吗？”这么大一条？宋疏影惊讶。

“当然不是。”他微笑，拿杀菌好的白布抹了抹刀刃。“我顺便把这条鱼先处理好，这是鳢鱼，吃过吗？”

“鳢鱼吗？我啊吃过很多鱼，但是不太会分辨鱼类。”

柴家澍将手洗净，取利刃，开始流利的剖切鱼身，支解鱼肉。那自信的模样太帅了，宋疏影看得入迷。

他一边解释：“这种鱼很有趣，可以爬上岸，但没办法长期脱离水，在陆上也不太灵活，毕竟是鱼，上岸了就水土不服。”

宋疏影想着，是什么让这种鱼儿有了上岸的野心？是跟她一样向往某种美丽风光？譬如她，明知喜欢上任务对象很麻烦，却被他不经意间的各种姿态迷住了，于是她纠结，越陷越深，难以自拔。而关于他的那些美好，却不断增加，害她更难抵抗他魅力。

此刻，她爱慕地看着柴家澍施展刀功，看他左手指腹轻抵住鱼身，右手利刃顺着鱼身剖切，只见利刃来回穿掠肉身，很快将大鱼片成需要的大小。他专注地处理鱼肉，同时温柔的跟她讲述，她看着听着对他的倾慕更深。

他说：“鳢鱼皮很厚，骨头硬，很难处理，因为有很多小鱼刺，是硬细骨，所以要‘骨切’处理。”

宋疏影走近观看。“什么叫骨切？”

“就像这样三公分宽的鱼肉……就要密集的细细切上二十六刀，这样吃的时候只会觉得很有嚼劲却不会刺伤喉咙。”说着同时，他顺势下刀，刀刀精准地落在三公分块状内，缜密如雨丝密密淋刺鱼身。他一连处理了几块鳢鱼肉，宋疏影看得目不转睛。他下刀的手势，那凛目专注的模样，以及手抵鱼肉，或抹净利刃的姿态，让柴家澍在这间寻常住家的厨房里，却有着巨星般耀眼的风采。

宋疏影看得入迷，觉得姐夫真是帅呆了！

美食诱人，但是看见厉害的厨师，掌刀流畅，条理分明的预备食材，不慌不忙充满自信的姿态，那更是一种享受，可以说是口福眼福都享用到了。

柴家澍剖切完鱼肉，要宋疏影烧一锅水。

接着他将刚刚那些骨切过的鳢鱼肉用滚水汆烫，再打开冰箱取出冷水，稍微冰镇，再倾入放有高汤的陶制土色小碟子里，递给宋疏影。

“请用。”

此时宋疏影欣赏过他厉害的刀法，心中满是对他的景仰，便以双手接下小碟，看见那充满厨师心意的鳢鱼肉，因为细密刀切，在冷水冰镇后竟变化成如白牡丹花的形状。宋疏影看着几朵浮在双手间美丽的鳢鱼肉，惊讶得难以言语，这真是可以吃的东西吗？这简直是艺术品。

“吃吃看。”他递筷子给她，她接下，挟起鱼肉，吞入口内。只觉这鱼肉肉质细腻但富有弹性，且毫无腥味，口感如雪融过舌腹，高汤味道淡雅芬芳。他又取来酸梅酱，要她沾着吃吃看。她又挟了一块，蘸酸梅酱品尝，那味道之鲜甜，使得鱼肉落喉下肚之后，口内仍余味无穷。

宋疏影尝过这牡丹花，心中便再难将他遗忘。她从未吃过这样的鱼儿，这样细腻的口感，这样高雅芬芳的滋味，这样感动的美食经验，使她很想很想与他相拥缠吻，当然这只是她内心愚蠢的遐想。她叹息，放下碟子。

他询问地看着她：“如何？好吃吗？”

她深吸口气。“吃了想哭。”

“想哭？”他微笑。“刚刚还哭不够？”

她红着眼睛，微笑说：“能吃到这么棒的食物，以后要我来帮你准备几百次料理都没问题！”

他哈哈笑。“几百次是不用啦，目前先帮我把那堆高丽菜切丝就行了。”

“是，没问题！我会抱持着对你的景仰，将高丽菜切得非常完美，这是我的荣幸……”

他微笑地想，她还真容易讨好。身为厨师，看到人家吃完料理幸福的模样，就是最愉快的享受。

他看宋疏影拿起刀子，剖切高丽菜。以为宋疏影不懂做菜，会切得乱七八糟，他错了，宋疏影这家伙原来切菜毫不含糊，叫她切丝，她安静下来，很专注认真的把高丽菜一刀一刀切成大小相近的细丝。

柴家澍很意外。“想不到你还满会用刀……”

“嗯哼。”她骄傲地说：“我以前玩过雕刻，也玩过剪纸，拿刀还难不倒我。”

“那么等一下要用的红萝卜也麻烦你切丁，可以吗？”

“没问题。”她满口答应。

看着她一副很荣幸的模样，教柴家澍很高兴，下厨更来劲。于是，在宋梓煦酣睡之时，他们俩窝在厨房，同心协力烹饪美味佳肴。柴家澍按下音响，节奏厚重的摇滚乐，陪他们做菜。

厨房蒸气腾腾，香气四溢。

傍晚，大雨停歇，厨房敞开着的窗，吹入凉冷的风，送进了雨后清新的气味。宋疏影心旷神怡，享受与姐夫下厨的时光。

她发现她可以这样静静协助姐夫做菜，站了很久也不觉得闷。

当超迷人的姐夫下厨时，现实世界都退得远远去，摒除在厨房外，这里只有食物的气味，锅炉蒸腾的烟气，以及姐夫翻炒食材的声响，凝结成一方平静美好的天地。

宋疏影捧着碗，等待姐夫烹煮浇淋蔬菜的沾酱，她正看得出神，翻搅酱汁的姐夫忽转过脸来，注视她，害她傻住。

“好了是不是？”

他微笑问：“你喜欢芝麻味浓还是淡一点？”

“我很喜欢芝麻。”

“那么，我多加一点。”他眨了眨眼，抓了一把芝麻撒落锅里，霎时芝麻的香气蒸涌开来，宋疏影感觉这浓郁的香气很有幸福感，温暖地包围她。她微笑着，心内充满暖意。

酱汁煮好，宋疏影递上瓷碗，他倒出酱汁。宋疏影立刻又拿过锅子，放到流理台洗。

“我自己来就好了。”他担心铁锅笨重她会很吃力，但她霸住流理台。

“我来洗，你继续煮啊……”她不怕脏腻，奋力刷洗起来。

柴家澍起油锅，准备干煎老姜。

但他分心了，不时会瞟向她的方向，看她认真刷洗锅子，看她个头小而炒锅笨重，她拿着似乎很吃力，小嘴因此抿得紧紧。他微笑的嘴角，渐渐严肃地抿紧了。

他不应该一直看向她，他怎么可以……越来越注意她？

他害怕这样的自己，害怕这么可人的宋疏影，他必须收心，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回来，可是，可是啊！内心里，已记住她可爱模样，镶在心坎里。他越是刻意要自己忽视她的存在，就越是想要往她瞧。真可怕！柴家澍惊觉自己也有意志薄弱的时候。

他看见宋疏影洗好铁锅，还会用手摸摸看油不油腻，然后很宝贝地拿纸巾擦干了，才小心挂回墙壁，像是非常珍惜他的物品。她忽然看向他，他赶紧移开视线。

“现在要煮鸡肉吗？”

“嗯，要煮麻油鸡。我记得你爱吃鸡腿，对吧？”每次宋家聚餐，只要有鸡腿，宋疏影总是抢着要吃。

“因为鸡腿的肉最嫩啊！尤其是皮的部位最好吃了。”她一脸馋样。“麻油鸡好！我爱吃，尤其是把那个汤啊淋在白饭上，真是有够好吃……”

柴家澍说：“等一下我把鸡腿的部位先舀起来打包给你带回去吃。晚上的菜，我都会帮你分装一些，吃完晚饭，你要记得带回去。”

宋疏影脸颊热热的，感动道：“姐夫对我真好。”

“你是宋梓煦的亲妹妹，我当然要对你好。”柴家澍有点故意地说道。一半说给自己听，一半也是担心宋疏影胡思乱想。因为她在微博写的喜欢他的事，已严重影响他心智，教他对这小姨子的感情有点混淆不清了。

宋疏影笑容隐去，一阵酸楚，故作轻松说：“对啊，你人真好，你这叫爱屋及乌，所以我姐姐真是嫁对人了！”

这可不行，要时时刻刻让他意识到自己对他可不是一般的感情！

怎么了？她说得这样轻松大气，可是那声调怪怪的，听得出藏有悲哀，而他为什么也难受起来了？而他们忽然都沉默了，表情也都凝重起来，正当气氛变得沉重，宋梓煦精神奕奕地走进来，打开冰箱拿果汁喝。

“哇，好香啊，是麻油鸡吗？”宋梓煦睡醒，已沐浴打扮过了，穿着一袭夏姿品牌，贵气的中国风服饰，容光焕发，像巡视病房那样巡视摆满厨房餐车的佳肴。“哇，我老公真厉害！菜色真丰富！”

柴家澍说：“因为有宋疏影帮忙，所以我又多做了几道家常菜。”

宋梓煦搂了搂妹妹。“谢喽……之前我骂得很过分，你别太难过……你知道姐姐不管怎么念你，都是爱你的。”

是喔，这种爱法真难让她感动诶。宋疏影耸耸肩说：“没关系啦，反正我也很过分。”

“改天姐请你去吃大餐，高级餐厅。”宋梓煦笑咪咪的，看了看手表。“我朋友快到了……你今天怎么过来的？等一下坐计程车回去，我付钱。”

柴家澍怔住。“什么回去？宋疏影要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饭。”

“吃饭随时都可以吃啊，不一定要今天嘛！”宋梓煦搂住妹妹往外走。“别介意，因为晚上要来的是一些大人物，你看你忙到出一身汗，穿这样也不方便跟我们吃晚餐，而且我太了解你了，待会儿我们大家聊的话题，你一定会觉得很无聊，也插不上话，我怕你会闷，你回去休息还比较舒服……”

“没错，我回去的好。”宋疏影了解姐的意思，姐是怕她应对不得体，害她丢脸，宋疏影走过去穿上鞋子。“我走了……”

“等一下。”柴家澍过来，拦下宋疏影。“你站好，不准走！”他转身，怒视宋梓煦。“你跟我过来。”

他把宋梓煦拉到墙边讲话。“你不觉得你太过分？”

“干么了？你生什么气？”

“叫你妹来帮忙，忙完了不留她吃饭就赶她走？你妹不是小猫小狗，你懂不懂得尊重她？”

“拜托，用得着这么气吗？有这么严重吗？是我妹妹欸，我们是家人，家人之间不需要虚伪吧，她本来就讨厌那些上流社会的人，我了解她的个性，和他们吃饭，她会宁愿回家睡大头觉。”

“你是嫌她不够称头，看不起你妹，就像你瞧不起我在自助餐店工作，你懂不懂尊重人？她也有她的自尊心，你太过分了。”

“柴家澍！”

“两位……”宋疏影挥挥手，打断他们的对话。“我姐这样我知道的，我没事的，已经习惯了，而且我晚上还有约会啦，你们不用为我吵架。我走了，拜。”姐，对不起哦，为了你妹的幸福，只能给你穿小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