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学艺归来

兽皮帐篷外，雷雨瓢泼。

帐篷门帘被封吹开，杂草稀疏的黑土壤间，鞋印错落斑驳，踩出明显的进出凹痕。

空气水雾弥漫，刚刚结痂的爪痕伤口又隐隐作痛，隔着绷带传来难以忍受的瘙痒。

雷光闪过，隔壁帐篷钻出来个熊样的男人，啪啪两脚踩得水洼飞溅，冒着风雨离去。

脏水和污泥毫不留情地涌进帐篷口，把脚垫、临时木条门槛推到一边。

“……”手掌从脸庞上缓缓抚过，柯黎内心深处涌出一股烦闷。

他从床上起身，拿起临时木条门槛将泥水刮出帐篷，再用木条将门帘固定。

这举动谈不上优雅，只是有些固执的洁癖与讲究。

回到床上，柯黎陷入沉思。

前身或许是死了，前世或许是穿越了，这对现在的柯黎来说都不重要。

融合两者的记忆，柯黎不曾为此纠结，只是梳理记忆，需要安静独处的时间。

首先，他叫柯黎-基德曼，出生于狮鹫帝国。

一个半数国土被划入北极圈极寒带的国度。

他并非穷愁潦倒才沦落至此，而是因为前往北方苦寒之地，向蛮族工匠学习手艺。

不管是东方的神丹仙药，还是蛮族的宝石工艺，亦或者沉浮于时代背景的魔药配方……

呆在普通人的舒适圈里，几乎无法接触到这些知识和秘密，只能等待命运的巧合。

然而在返程途中，靠近高山堡垒-猛犸之角坊市，商队遭遇了异常魔兽的袭击。

他雇佣的蛮族护卫，成功将一群鹰身女妖斩杀击退。

无奈过程并不顺利，整个商队被魔兽打得分崩离析，自己也因此中毒、身受重伤。

柯黎目无焦距面无表情，煤油灯的火焰倒映在他的眼眸中，他的思绪渐渐清晰：

“这世界，凡人的医疗水平实在堪忧，想要抵抗死亡，最佳方案是踏入非凡。”

“想要成为非凡者必须融合非凡特性，解密度较高的特性相对安全，但是通常最差的选择。在融合高解密度非凡以后，很可能会因为特性的均摊稀释，进而脱离非凡，落回平凡。”

例如，如果数十万人同时举行仪式，试图用死灵遗物成为巫妖，则最终仪式大概率失败，集体丧失自我并且堕落为无意识的骷髅、僵尸类的低级亡灵，这是所有非凡者都存在的失控风险。

序列越高，失控的风险越高，而非凡特性越多，非凡者能够调用的神秘越强。

仪式完成后，柯黎就自然而然地在低语中得到了这些知识。

“蛮族的先祖序列仪式不适用于我，从血统到特性都差距太大。”

“不过据我所知，蛮族内部非凡者数量相对恒定且是少数，不存在全员非凡者的可能。而看似缺乏魔法天赋的蛮族里，居然还有浑身化为岩石的石像战士，给我的未知仪式提供了灵感。”

在护卫外出寻找补给的时候，柯黎孤注一掷举行仪式，完成了炼狱途径的奠基。

这和蛮族掌握的已知先祖序列不一样，这是未探明的，向未知存在奠基、献祭的仪式。

成功取得非凡特性之后，柯黎成为了【炼狱途径-恶魔序列18号-宝石翁-异常】。

身为炼狱途径，也可以说是炼狱阵营，人族本质正在向着魔族本质转变。

恶魔序列赋予神秘特性，让他在宝石、附魔工艺方面拥有超强的直觉与天赋。

并且能够通过炼狱仪式，将灵魂特质截取切割，打造出力量非凡的灵魂宝石。

除此之外，某些恶魔族的传统知识，也伴随着神秘花纹一同印入脑海。

例如，对垫底的序列18来说，异常序列的潜力，就远远超过恶魔序列18号的【沉沦之囚】。

代价就是，柯黎需要自行摸索他的进阶仪式，不像蛮族的晋升有迹可循。

“不过这样一来，原本的计划就全被打乱了，我的序列特性与非凡能力必须保密。”

想到社会地位，关于家人的回忆让柯黎感到困惑。他感觉不到家人合作生活的紧密连结，找不到代入感和切入点，仿佛一位翻阅说明书的旁观者。

父亲叫吉德-基德曼，姐姐叫卡莉嘉-基德曼。

吉德，是个慷慨仁慈的好人，家境富裕时，对子孙后代们的资源能全面满足。他外表像个笑眯眯的腼腆死胖子，害怕杀戮和战斗，极为热爱赌博下注时的刺激上头。

姐姐卡莉嘉，印象里她继承了父亲的事业，试图将附魔装备和鉴宝赌场的生意做大做强。

不过在父亲负债又输光家产之后，整个商人贵族之家便树倒猢狲散，纷纷离家寻求出路。

柯黎当初接触非凡，原因就在于附魔装备的生意，使得他得到了一些神秘学知识。

没想到这一去，就是五年。

19岁离家远行，24岁归程途中。

北域的寒风，像鬼斧神工的削骨刀，从内到外改变了一个人的气质。

柯黎的面貌变得沧桑，蜷曲的银发和棕眼，夹着一副镀金眼镜，笑起来冷漠又狡黠。

放在家乡，这副皮囊再配上一套深色礼服，仪表定是中上级别。

只不过柯黎如今跨入了非凡者的行列，这副皮囊能原样保持多久，就是未知数了：

“短期内我的状态没有问题，但长远来看，低序列的人数最不稳定，非凡特性容易被稀释，精神状况下降无法避免。高序列虽然异变失控几率更大，但人数一定更少，生态位更高。”

“如果不想被海平面淹没鼻子，进阶就是唯一的选择，踏上探寻灵感和自身的道路。”

“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听到普通人听不到的声音，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事，遇到普通人一辈子也没想过的麻烦……这是非凡特性的异常共鸣，也是所有非凡者无法逃脱的命运漩涡。”

原本打算带着宝石和技术，回到狮鹫帝国跻身贵族，依靠售卖宝石当个富家翁。

炼狱途径的奠基仪式，献祭了所有的魔石与财富，导致他立刻变回穷鬼。

作为一名偏辅助特性的非凡者，柯黎需要立刻赚钱脱离困境，巩固身体与精神的状态。

“希望那一天到来之前，我的一切都准备好了。”

雷雨夜中，熊样体魄的男人又回到了坊市外围流浪营地，将两瓶治愈药剂放在桌上：

“柯黎先生，你的药。如果你今天再不支付佣金，我们的护送协议就要重新谈谈了。”

这身材高大、体格壮硕、骨架粗厚的白皮金发蛮族男人，名叫科尔坎。

非凡序列，18~15号低级、14~11号为中级，10~7号为上级，6号以上没有情报。

科尔坎是一名战士途径、先祖序列的低级序列非凡者，具体序列号无法窥视。

不过柯黎知道，科尔坎有一颗名为【战吼护卫】的传奇宝石。

这颗宝石，能够让科尔坎在释放战吼时，为同伴赋予怒气能量的屏障护盾。

考虑到传奇宝石提供的额外保命能力，柯黎选择了雇佣科尔坎。

然而现在兜儿里没钱，这位非凡者的劳务报酬就出了大问题。

“这段时间很感谢你的帮助，要不是你在，我可能早就被那群卑鄙的鹰身女妖给掳走。”

“虽然损失了大量的财产，现在和商队也散开了，不过有机会我会考虑再雇佣你的……”

柯黎目光闪烁，耐心给出理由和借口。他想提前结束这份合约，同时心情有些忐忑。

蛮子怒气上头听不懂人话，前几年他可没少见，发怒的野兽可不好哄。

不过柯黎有些怀疑，蛮子发怒到底是非凡特性，还是因为性格和环境。

“是吗？先祖在上，这份合约还没完成，恐怕下次我会涨价的。”

没有按约定回到狮鹫帝国，途中吃瘪又改变了自身的行程，让科尔坎有些郁闷和恼怒。

只是当时场面太过混乱，黑羽和迷雾笼罩视野，商队都跑散了也无法追究责任。

现在双方一拍两散，雇主不愿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但愿没有给先祖蒙羞。

离开之前，科尔坎皱眉补充：

“虽然你打乱了我的计划，不过你的提议我接受，因为我现在还有事情要办。”

“我不会马上离开，如果有什么需要，你也可以单笔支付魔石，我会帮你搞定。”

熊样的男人钻出帐篷，他视暴雨如无物，就这么走进了隔壁帐篷。

直到这时，柯黎才放下被子里紧握着的燧发枪，轻轻抓取治愈药剂。

“药剂应该没有问题，恶魔本质也不用担心毒素、疾病和诅咒。”

喝下一瓶药剂，高速的新陈代谢开始生效，体温骤然上升，保持在可以承受在范围内。

他从床底下拖出板条箱，取出一块块大小不一的毛石放在桌上。

这些都是制作宝石的原材料，也是赌石专用的石材，没有被未知仪式献祭掉。

眼眸中的棕色褪去，变为黄金般的虹膜与漆黑的瞳孔。

鲜红取代了曾经的眼白，形成一双红黄发亮的恶魔之眼。

恶魔之眼穿透了成分混杂的石皮表面，探查着石材内部的成分。

毫不意外，这些石材都是比较普通的品质，只能用来制作常规附魔宝石。

而在猛犸之角坊市，战斗狩猎需求很高，常规需求量比较大的，多半是红色系宝石。

红色系宝石，通常是可提高杀伤能力的太阳石、火晶石，可以滋润气血的赤精石、珊瑚石等。

前者让你迅速击杀猎物，后者让你避免成为猎物。

只要没死透，非凡者不治身亡的概率是很低的，传闻说有些强大的非凡者，即使没有了身体也能以灵体的形式继续存在于世间。

恶魔之眼熄灭，柯黎挑出一块红色系成分最多的毛石。

取出工具套装，努力地回忆着工艺的手法和技巧。

“现在不能挑三拣四，得赶紧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