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契约之上

结界尚未破除，以致抬头就能看到比家乡四个月亮加起来还大的血月。

安迪站在广场无人的角落看着月亮，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毕竟模拟已经给出提示了，狼家五月将亡，一个万年势力的灭亡，背后的水有多深，用脚都能想明白。

而他就算开挂，五个月能开到什么程度？

所以模拟的结果和现实差别不会有多大，万万一的存活可能，逃避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所以他在犹豫什么，在迟疑什么，在思考什么？

沉默了许久，安迪猛地吸了口气，不想了，回去模拟怎么苟活了。

这一口吸入的不光有土腥和血腥，更有女孩子身上馠而不浓、芬芳甘甜的紫罗兰香。

是诺娅不知何时站在了他前面。

被他突然注意到，少女不自觉后退了小半步，才又停下抱紧了怀里的书，她低垂的眉眼中，是安迪从未见过的神色。

见她沉默不语，安迪试探着问道：“阿娅？”

“安…安迪。”

安迪微微怵眉，不光是她头一次正式称呼自己名字，更是因为犹疑、颤抖的语气，这不像诺娅说话的方式。

他等了很久，但安迪两字似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因此迟迟没能说出后文。

“阿娅，你想说什么啊？”

“我想说如果你对我不满，随时可以解除契约。”诺娅抱紧书，猛然转身，像之前一样说道。

安迪不解，“我没对你不满。”

诺娅略显激动地说道：“契约保障了双方的权益，也规定了彼此该尽的义务，追寻秘密修行的我，待在你身边能获得极高的修行反馈，相应的，我应该有所付出，可事实上我能做的越来越少。”

“契约者如果不能尽到该行的义务，契约便无法成立，你的心灵阴云密布，连星星都被遮挡，你对我很失望吧。”她的声音终于多了份低沉的哀伤。

安迪的表情大概就是地铁·老人·手机，直言道：“你难道没发现吗，如果没有你，我今天根本不可能收拾这三只吸血鬼，我没有失望，我很开心有你做随从。”

“但以后呢，我亲眼看到了你的进步，只是半天时间，你已能以九阶杀七阶，再之后呢，我还能帮你什么？”

安迪越发觉得难以理解，“能帮的有很多啊，而且为什么这么在意能帮什么？”

“因为无法付出的契约者，是废物，你还是会解除契约。”

“不要想契约了，阿娅，契约只是将你带到我身边，我从没过靠契约维系我两的关系，我们可以是朋友、是同伴、是战友。”

诺娅过于用力抱书的战栗慢慢停下，问了句很没头没脑的话，“朋友，是更高级的契约吧，你真的愿意和我做朋友吗？”她再一次转身看着安迪。

她这句话超越了安迪活了二十多年的理解力，这死了一片人的地方，也不像是什么幼教频道啊，这是什么小孩般的问话。

但安迪还是认真给出了肯定答复，“愿意。”

诺娅认真的看着安迪，花了好久，似乎才终于确认答复的真假。

蹙着的眉眼松开的同时，语气也轻快了些，“我要先问下瓦力。”

“瓦力？”

诺娅直接以行动回应了安迪的疑惑，她伸出如嫩荑般的右手食指，微量源力在指尖化作跃动的白色火焰，随着手指的挥动和触碰，在半空画出一扇契约之门。

门户大开，飞出一奇怪生物。

是个机械造物，其整体为黄色，机身像个火箭头，机体前端中心是个如眼睛般的蓝色探头。

机身两边各有个蓝色的光圈。

机体后面有四个尾翼，下面两尾翼前端也是蓝色的。

但或是太久未得到修理，整体看起来有点破旧。

飞出虚空门户后，它先飞过去，用探头碰了碰诺娅的额头，以起伏极低的电子音说道：“诺娅，很高兴在外面看到你，就像我说的，你早该到外面看看了。”

而后它飞起，用探头正对着安迪说道：“圣堂t-1026号探机，诺娅契约信使瓦力见过阁下，您黑色眼睛罕见而神秘，让我想起曾经的故人。

安迪面上不变，心中已经塞满了问号，这科技造物是什么情况，这里不该是剑与魔法的中世纪吗。

而且他觉得眼前自称瓦力的机器人，外形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是哪里见过的。

只好接过话，顺势客套道：“神秘罕见这两词用在你身上或许更合适。”

在安迪思考瓦力来历的同时，小探机也在观察他，最后似乎是比较满意，也轻轻碰了碰安迪额头。

飞起说道：“诺娅，虽然很想看看你是怎样在外面生活的，但你的源力似乎不多，还是先解决重要问题为好。”

诺娅点点头，“瓦力，安迪说想和我做朋友，我该答应吗，我要怎么做？”

瓦力不愧是最了解诺娅的人，它立马以她能理解的方式解释道：“朋友，以及其它的羁绊，是一种最高级的契约，诺娅，你慢慢会明白它的契约内容的，可惜我只是个不懂情感的机器人，在之前没法教会你友情，至于应不应该。”

瓦力电子音的起伏大了些，似乎心情不错，“照你的想法做吧，诺娅，你会有长久而高洁的感情，也会获得新的力量。”

诺娅在之前的战斗中，几乎耗光了源力，如今恢复的一点，不足以让瓦力久待。

离开前，瓦力特意将安迪推到一边，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安迪阁下，长老们的决策向来明智，我也相信诺娅跟着您会是好事。以您的聪慧，想必能看出她身上的问题，也能帮她解决。

但在此之前，我请求您能多关照她，诺娅为培养升华法的契合度，十几年来，一直待在圣堂的图书馆中，认知皆来自书本和我粗浅的教导，总有种种不足之处。”

安迪才不会说自己根本没看出诺娅身上的问题，只是故作严肃地点了点头，又搓了搓手说道：“照顾诺娅是我本该做的事，不过你有没有其它需求？比如说有没有想过让诺娅变成什么样？”

“我想诺娅变成她愿意的样子，所以安迪阁下愿意忍耐她的缺陷，已让我十分感谢。”瓦力闪着探头上的灯说道。

安迪扶首，说得更清楚了些，“瓦力你虽然没有，但诺娅作为圣堂核心传承者，圣堂总对她有期望吧，比如想她到什么实力，多久到之类的，实不相瞒，我这边都可以帮你安排。”

“安迪阁下多虑了，圣堂能教的想教的，已经全部告诉诺娅了，之后如何，圣堂并不会干涉。”

安迪急了，圣堂不管，那他的好处问谁要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你们不觉得照顾人很辛苦吗?”

他的话又急又快又流畅，直接让瓦力的探头卡了一会，才迟疑道：“抱歉，安迪阁下，以我的智能芯片，尚无法看出您话语的…潜台词，所以有话您不妨直说。”

安迪哑然，才意识到自己因为这家伙说话好听，没将它当成智能程序。

既然是机器人，安迪也不花里胡哨地绕了，“我的意思是照顾好诺娅当然没问题，不过这年代，做什么不花钱啊，西瓜还两块钱一斤呢。”

“安迪阁下的意思是？”

“照顾可以，得加钱，你们如果对诺娅的成长满意的话，给我点好东西做奖励不过分吧，传奇远古什么的，随便来两样就行。”

他可没忘诺娅那一身闪瞎人眼的装备，圣堂狗大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