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十一 神秘宝藏

燕南天的状况,日渐好转,为他操的心,亦渐渐放下。可人呢,一闲下来就喜欢胡思乱想,我当然也不例外。

“万神医，你说小鱼儿把恶人谷搅得鸡犬不宁，是不是真的？那十大恶人连我大哥都能算计成这样,他一个小孩子怎么斗得过他们？”这或许是我第不知多少次提起有关小鱼儿的问题,令忙于搓药丸的万春流唉声叹气得无奈道：“江公子，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吗，你那猴精的儿子连天王老子都怕他。谷里来来去去就那么点人,他早就把各自的弱点摸得清清楚楚，要整人啊，使起手段来一用一个准。”

我抄着手望天猜测道：“十大恶人教出来的弟子,我自是相信他害人的本事举世无双。只是他年岁尚小,毕竟才只有十五六岁,又怎知江湖险恶。你说那宝藏的事，他到底行不行啊？”

万春流看也不看我一眼,只是随声应和道：“当初是你说没必要操心的,现在却每天都要问我一次。既然这么担心,你还是赶紧去找他吧。”

我摸摸鼻子,解释道：“我不是担心，只是觉得好奇。你说他一个小孩子……”

话未说完，万春流抬手便甩了一只小瓷瓶到我手上,说道：“与其憋在家里胡思乱想，你还不如出去转转。这瓶外伤药，帮我交给小鱼儿，那孩子从不顾惜自己身体，爬高上低磕磕碰碰总是弄的一身是伤。提醒他好多次，挨打要护着脸，免得以后娶不上媳妇，却总是不听，唉……”

我拿着药瓶，嘴角抽搐了两下，觉得这人很像在说台词。万春流嘀咕了几句，见我没反应，抬头说道：“你怎么还不去？莫非真的是在怕邀月？”

“胡说！谁跟你说的我怕她了？”这怎么什么事都能牵扯到邀月？肯定又是燕南天那长舌妇在造谣。

万春流面无表情的说道：“那你成日龟缩在江家不敢上街，连亲儿子都不敢去认，这不是怕老婆，又是为什么。”

“我会怕她！？告诉你，我那是懒得跟她计较，让她自我反省。至于小鱼儿，那是给他自由，让他自己去闯荡，这孩子啊，你不能管的太多，管多了，就废了！”我抬出了一直用以自我安慰的理由，哪知万春流只是轻蔑的扫了我一眼，又继续低头搓弄他那一簸箕药丸。

虽然这家伙没说话，可那眼神却实在太伤人。见他大有无视我的倾向，我主动的上前一步，声明道：“燕南天的话当不得真，他纯粹是十多年没说话憋得。”

“哦？十多年没说话憋得？那他为什么别的不说，专门揭你的短呢？”万春流依然看也不看我，口中吐出的字语很是严肃，可内容却让我尴尬的彻底无语。

家里来去就这么四个人，跟燕南天说话，他总能数落出我一身的不是。跟江廉说话，他总在唠唠叨叨提醒我去接老婆孩子回家。如今换个对象跟万春流说话了，这个看似严肃的神医，却又是这样一副抵触的态度。

我无奈，认输一般的说道：“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应该去找小鱼儿回来？”

“你说呢？当爹的，儿子丢了十多年，你也不心疼，就这么把他丢在外面，风吹雨淋的，你于心何忍？就算他亲娘只是个丫鬟，你也不至这么狠心吧。虎毒尚且不食子啊。”万春流再度撇了我一眼，直让我抬不起头来。

自己给自己找的那些理由，在这群家伙面前就是一块遮羞布。真实原因，每个人都清楚。

一个因为阴谋而出现的孩子，让我该要怎么去面对他？

这个一直想要逃避的困惑，在我离开江南许久后，依然无法释怀。虽然听从他们的意见，顺应自己的心意出来寻找小鱼儿，却对找到他后该怎么办这个问题一直茫然。

带他回江家，非但名不正言不顺，还会惹恼邀月，真的来个赶尽杀绝。

最初的本意只是想确定他的平安，在得到一切安好的消息后，以我这种扫把星的身份，理当是有多远躲多远。身边人接二连三的倒霉，可不愿将悲剧再延续至下一代身上。可如真的不去看他一眼，又觉得自己太对不起他，太不是东西。

恍恍惚惚的坐在茶馆里听书，为先找邀月商量还是先看小鱼儿而纠结。撑着下巴从窗口往外瞧，天上的云一会一个样子，变的极快，就像女人和孩子的小脸。想当年，好像云岚也是一看到我就冒火，与今日的邀月和小鱼儿出奇相似。那时父亲是为保住我而弃了糟糠之妻，结果造就了我们这一代的悲惨命运。

然而我，又可否像父亲那样，为了孩子而彻底放弃自己所爱的女人？

轻叹一口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忽闻外面街道惊呼混乱声骤起，接着便是民众惊惶的四散和刀剑无眼的撞击声。

江湖啊，这就是我当初梦寐以求的江湖啊。

光天化日在大街上打打杀杀，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把无辜百姓折腾成这样，还什么行侠仗义替天行道，真就不嫌丢人。

我深感无聊的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埋头喝茶。街道暴乱，茶馆内当然也是人心惶惶，说书先生的声音越来越小，没一会便被群众们凑热闹的探讨声湮没。窗外打斗声似乎是越来越近，听那情形，很像两帮人马火拼，一时半会也分不出胜负来。

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刀剑呼喝声已近在咫尺。坐在我这个位置，只要一扭头，大约就能看到街上鸡飞狗跳的那群土匪。围观群众们已经纷纷凑到窗前开始指指点点，我一杯茶喝完没人再续，只能无趣的跟着起哄。

街道上那群抱团打架的人，各个灰头土脸，一看就是些底层小喽啰。打起架来杀猪屠狗一般，要么不要命的猛冲，要么装模作样的在外围耍猴。哟，那还有个装死的。嘿，那俩人不是对立的吗，怎么藏在人堆里勾肩搭背的玩起哥俩好了呢？

如此混乱而戏剧的场面，确实很能起到调节心情的作用。暂时将那些琐碎的家事抛一边，我靠在窗楞上很是好奇的开始八卦起来。

“这是搞什么呢，这么大动静。这两帮都是什么人啊？”

“谁知道，这群江湖人啊，哪天不是为那些个钱财女人地盘争啊抢啊的。”

“哎，你们刚没听见吗？这两伙人好像在抢什么藏宝图呢。”

“什么藏宝图？”

“那这我哪知道？兴许一会两帮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咱们再去拣来看看？”

“哎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没听说啊，现在满天下都在传那什么江枫的宝藏呢！”

“是吗？那不是谁拿到那张图，谁就成天下首富了？”

……

群众们七嘴八舌的讨论，可比这狗咬狗一般的打群架有趣的多。听了一会，参与了几句，冷不防战圈中一个人惨叫一声，接着便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飞射过来，嘭得一声，不偏不斜的钉在了窗楞上。

“呕……”围观人群被这只血肉模糊的断臂所骇，吐得吐，退得退，眨眼间窗边只剩了我一个。本来也该学着众人的模样干呕两声，无奈那只被刀钉在身侧的手位置实在太过准确，不上不下，攥着一张布帛正正好好递在我眼前。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随便就将那张布取了过来，摊开一看，竟然是一副地图。

有胆大的人凑了过来，只看了一眼，即刻惊呼道：“真的是藏宝图啊！”此言一出，茶馆之内几乎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只不过刚聚拢为一堆，窗外便传来一声暴喝：“把东西放下！”众人齐齐抬头，循声望去，只看到一群人举着刀剑，面目狰狞得冲了过来。

“哎哟我的妈啊！”“不要杀我啊！”“不关我的事啊！”“后门呢！后门在哪！？”“我的鞋呢！”“喂喂，茶钱！茶钱！”……

混乱的场面内，我被身周抱头鼠窜的人几下便推攘到了门口。就势将布帛收入袖内，想趁乱跟着一起溜。可外面那几十双眼睛早就把我锁定，才不过刚出门，有人便已将刀劈了过来。

我一扭头，手指环扣，便待还手。旁边却不知从哪蹿出一道白影，刷拉一下就一掌将那人拍飞了回去。接着，这道白影也不停歇得迎上围过来的人群，虽就外观看来如羊入狼群，可这只羊却如鹰扑小鸡一般，硬是在一瞬间就将这群凶神恶煞的东西全部打翻在地。

这等身法，柔如落雪飘摇，掌掌发出，只留残影，不见其掌。变化繁复，阴柔而美观，像极了移花宫的门路。可移花宫，又怎会有男人？

我盯着这白衣少年的背影疑惑，身旁冷风拂过，一名白衣少女已至近前，向我问道：“这位公子，可否将你方才拿去的东西，借过一览？”

我收回视线，细打量了一番这名少女，不论衣衫款式，还是说话的表情，皆跟移花宫里的女人一模一样。疑惑加重，又看回那少年，只见这孩子不过十五六岁年纪，面容文秀，极是俊雅。

脑里不知为何，忽然有些眩晕，看着那孩子的眉眼，感觉就像在照一面看不见的镜子。恍惚片刻，镜子对面的白衣少年已走至近前，微微一笑，身周的冰寒顿时化为融暖的春风，瞧在眼里，说不出的舒适。

“公子受惊了。”他一拱手，礼貌出声。

我亦是回礼，问道：“你们也是为那什么藏宝图而来？”

少年温和道：“我们只是途径此地，略有耳闻而已。藏宝图一事，流传日久，得幸一见，焉有错过之理？请公子放心，在下只是想借观一眼。”

我伸手入袖，摸出了那张布帛，在展开之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少年温文一笑，答道：“在下移花宫弟子花无缺。”

“……”我气息一滞，乱七八糟一股脑的话堵在了喉咙，憋得胸口沉闷不已。低下头，不发一言将布帛展开，盯着花无缺皱眉思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移花宫的规矩，邀月怜星破了。不光收了个男徒弟，看其身手，应该还是她们的关门弟子，得意门生。而这个看似她们俩衣钵的继承人，最为诡异的还是长得跟我出奇相似。更奇妙的是，这个跟我长的差不多的孩子，居然刚刚出手救了我一把。

邀月她想搞什么鬼？

在这个宝藏流言满天飞的时候，她不仅没来找我，没去亲自过问宝藏一事，反而放这么个小鬼下山溜达，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心内无底，是种很不好的预感。就像当年被魏霖设计时的感觉一样糟糕。

或许，我该要上移花宫去见她一面了。

“公子，这图你收起来吧。”花无缺不过是凝神看了几眼，就抬起了头。

我对着这张图左右看看，而后随便一叠，收回袖中，笑道：“你只这么看一眼，就能记住吗？若是想找那宝藏，不如一起前去，咱们五五分成如何？”

花无缺眼光一闪，笑道：“想不到，公子还挺大方。这图是你的，找到之后，你完全可以独享。与我五五分成，不觉得亏了吗？”

“亏不亏，得要有命拿才行。我出图，你出力，谁都不吃亏。要知道，江家的宝贝，随便抓一把，都够咱们平头百姓衣食无忧一辈子了。”我故意把江家这个词拖长，却没见他神色出现什么变化。

花无缺只是一笑，说道：“既是如此，在下愿陪公子一同前往。倘若这宝藏之说是真的，公子尽管都拿去。无缺只不过是好奇而已。”